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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第 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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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王娶妃,旨在保护楚常欢。

婚书上所写,乃是梁誉和姜芜的名字,与楚常欢毫无干系。

然而今晚的洞房花烛夜,却是他这个假王妃在承欢。

他紧紧抱着梁誉,不知廉耻地向他索要一切,嘴里除了低泣和喘息,再无其他言语。

梁誉自幼在军中长大,一身铮铮铁骨,纵然性情冷淡,也鲜少与人发过脾气。

偏偏楚常欢就能轻易激怒他。

但今晚的楚常欢乖顺极了,明知他不是顾明鹤也要缠上来,这令梁誉格外舒心,于是好脾气地去亲吻他,贴着他的唇角唤了一声“常欢”。

楚常欢大张着嘴,似乎想要说什么,梁誉正值兴头儿,唯恐他喊出些让自己不愉快的称呼,便吻得更深了,恨不能将他的整条舌都吞咽了去。

情思萦逗,缠绵固结,及至红烛燃烧过半,梁誉才肯放过楚常欢,待为他洗净了身子方相拥入眠。

此番大婚,圣上准予梁王休沐三天,不必五更天入宫参朝,可他到底是冠了王爵,如今又无双亲,是故论理应在新婚第二日携新妇进宫叩拜太后,以尽晨昏定省之仪。

梁誉醒来时,楚常欢正挤在他怀里熟睡,他蹑手蹑脚地抽出手臂,旋即起床去往后花园练剑。

半个时辰后,他折回屋内梳洗更衣,并吃了一杯热茶。见楚常欢还没醒来,他缓步踱至床前,轻声唤道:“常欢,该起床了。”

楚常欢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,待看清说话之人是梁誉时不由一愣,目光飞速掠过屋内,新婚的喜色犹在,洞房之夜的记忆也逐渐浮于脑内。

只一刹 ,他的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。

梁誉觉察出他的异样,不禁问道:“哪里不适?”

说罢便要伸手去探他的额头,楚常欢当即往床内挪了几寸,抗拒之意不言而喻。

梁誉心底起疑,意识到他昨晚又将自己误认成了顾明鹤那个混蛋,怒火迅速涌了上来。

但他今天不想生气,便沉着脸道:“起床梳洗,用过早膳后随我入宫,太后那里,总归要见一见的。”

楚常欢没有回绝的余地,洗沐吃饭后随他一道前往延福宫谒见太后。

宫墙深处,朱栏白石,奇花闪灼,正是暮春好风光。

楚常欢今日穿了一袭樱色百迭裙,着芙蓉纹杭罗大袖褙子,他因嫌披帛累赘,便舍了去,再戴一顶白绡帷帽及面帘,如此就不会轻易暴露了容貌。

昨夜洞房,梁誉发了狠,楚常欢这会子仍有些不舒服,总觉得身体里还留着他的狼犺物话儿,一步一趋间,尽是言不清道不明的感受。

察觉他身形僵硬,混不自在,梁誉宽慰道:“你且随意些,太后不会为难你的。”

楚常欢暗自生闷气,没有理睬他。

少顷,梁誉拉住他的手,问道:“教你的礼仪可还记得?”

楚常欢挣脱了手,依旧不愿搭理。

梁誉以为他还在为昨晚认错人的事儿闹气,顿时冷了脸,却又碍于宫内人多眼杂不便发作,只能打碎了牙吞咽入腹中。

两人行至延福宫时,只见院内侯着好几名皇帝身边的近侍官,梁誉眸光一凛,不由放缓了脚步,低语道:“陛下也在延福宫。”

楚常欢愣住,下意识往后退了去。

“别怕,有我在。”梁誉当即揽住他的腰,言语温存,“不管太后和陛下问什么,你尽管镇定应答即可,倘若问了些不知道的,我自会帮你。”

楚常欢猛吸几口气,而后点了点头。

待宫人通禀后,梁王携王妃步入内殿,依次向庆元帝及沈太后见礼,随后就有宫人为他们看座烹茶。

赵弘打量着梁誉身边的人,忽而道:“王妃何不摘了帷帽,与太后一同饮茶?”

楚常欢竭力握紧茶杯,不让自己的手指发抖。

梁誉道:“回圣上,荆妻体弱,不堪风吹,一受凉便要卧榻多日,如此病体,恐滋扰了圣上与太后,故以帷帽阻之。”

内侍省都都知杜怀仁笑道:“陛下,看来京中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,梁王殿下果真很心疼王妃。”

赵弘也笑了笑:“朕比梁王年幼,论理应叫王妃一声‘嫂嫂’,嫂嫂无需拘谨,随意些就好。若是再像昨日那般惊了嫂嫂,便是朕的过错了。”

楚常欢心下一惊,他昨日浑浑噩噩成了亲,竟不知皇帝也去了梁王府!

莫非他做了什么轻慢之举?抑或是……圣上与他说过话?

正这时,太后悠悠开口道:“王妃病体未愈,目下又是新婚日,正值蜜意浓情时,你二人迫于规矩赶早入宫来听我絮叨,倒是有心了。”

梁誉道:“此乃臣与荆妻之本分。”

太后又问:“王妃还在吃药吗?”

梁誉道:“每日三次,从未间断过。”

太后叹惋道:“真难为她了。既如此,以后就免了奔波,若无要紧事,不必入宫来见我。”

梁誉立时起身,向太后拱手揖礼:“臣代荆妻谢过太后。”

楚常欢也对太后施以一礼,无声致谢。

赵弘笑道:“日后梁王若是欺负了王妃,王妃尽管同朕和太后说,朕与太后定会为你讨个说法。”

楚常欢顿了顿,用手语回应道:梁王待臣妾极好,并未欺负臣妾。

赵弘看向梁誉:“王妃说了什么?”

梁誉道:“他说,臣对他很好,并没有欺负过他。”

赵弘不禁笑道:“如此甚好。”少顷,又问楚常欢,“朕听说,王妃原是平夏城冀翼军第三指挥使姜邵之女,如今你已是梁王正妃,朝廷理应修缮姜指挥使之墓,不知王妃是否还记得令尊的埋骨地?”

皇帝这番问话着实出人意料,梁誉从未向楚常欢提过姜芜的身世,若他回答不出,势必会引来圣上的猜疑。

梁誉正要寻个由头替楚常欢遮掩过去,却见他兀自比划起来,竟是说出了姜芜父亲的葬身之所。

赵弘笑向梁誉道:“朕看不懂王妃的手语。”不等梁誉开口,赵弘又道,“罢了罢了,杜怀仁,替王妃备好笔墨,让她写下来。”

沈太后记得楚常欢从前是不识字的,更遑论写字了,但见殿中那两个人都十分从容,想来是有了应付之道,便没有多嘴。

不多时,杜怀仁取了纸笔墨台递与楚常欢,待楚常欢写毕,转而呈至赵弘眼前。

澄心堂纸上的墨迹尚未干涸,赵弘将它铺放在茶桌上,仔细阅毕,道:“杜怀仁,修缮姜指挥使墓一事就交由你着人置办。”

“臣领旨。”杜怀仁接过澄心堂纸看了几眼,不禁叹道,“哎呀呀,王妃这一手字苍劲隽秀,当真妙哉!”

沈太后顿时好奇:“拿来与哀家瞧瞧。”

杜怀仁毕恭毕敬呈与太后,墨迹逐渐晕干,纸上的字迹更显精妙。

沈太后展开一瞧,神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,口里却笑道:“的确不错,看来王妃幼年也曾蒙良师教诲。”

几人就这张纸上的字谈论了半晌,楚常欢透过帏帽瞥了梁誉一眼,虽未从他脸上瞧出什么异端,但楚常欢能察觉到,他在生气。

不过是几个字而已,有什么可气的?

当年楚常欢目不识丁时,还曾被梁誉嘲讽过,如今他能写会认了,反倒教这人不快。

真是莫名其妙……

就在楚常欢腹诽之际,赵弘道:“朕忽然想起,有一个人的字,也如王妃的这般好,二者之风骨,颇有几分相似。”

须臾,杜怀仁恍然,接过话道:“经陛下这么一说,臣也想起来了。”

楚常欢浑身发凉,似有一口气堵在心尖喘不上来。

他的字是顾明鹤一笔一划教出来的,字如其人,苍劲俊雅。方才写的时候就该收一收,但他完全没多想。

果然,楚常欢听见杜怀仁叹道,“那人满腹文采,又有彪炳战功,可惜做了叛国贼。”

*

自皇宫回来后,楚常欢便一直闷声不语,整张脸毫无血色。

梁誉知道他是受了惊吓,他的字引起了圣上的猜忌,但“楚常欢”早在皇城司的大牢里死去了,是杜怀仁替他收的尸,更何况他又是个目不识丁的废物,纵然陛下心疑,也不会明着为难这位王妃。

梁誉去握他的手,道:“当初我能救你,全靠太后暗中相助,若陛下果真疑心你的身份,太后那儿自有办法保你周全。”

楚常欢并不言语,就这么呆呆地坐在桌前,眼神木讷空洞,一如他在牢里时,浑身透满死气。

梁誉难得没有生气,命人备了些瓜果吃食呈给王妃,但楚常欢什么也吃不下,脱了鞋躺在床上,用被褥盖了脸。

这天傍晚,他开始莫名发热,就连虢大夫也束手无策。姜芜给他贴了两块冰都无法退热,梁誉便命人从虢大夫那里拿了药煎煮,可楚常欢这病来得又急又重,竟连药汤都喂不进了,梁誉便含了药,用嘴渡给他。

两更天时,楚常欢出了一场大汗,高热虽退,人却一直昏睡不醒,嘟嘟囔囔说着胡话,教人听不真切。

到了下半夜,他的身子又变得滚烫,一面说胡话一面流泪。

梁誉皱眉不语,又不敢给他频繁喂药,只能耐心地照顾着。

待他再次出完汗,梁誉这才褪下他的中衣,替他擦拭身体。

楚常欢肤白,稍用些力就能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痕迹。梁誉注视着他胸前的几片红印,难得有了怜惜之意。

巾帕揩至腹部时,梁誉发现楚常欢此处的皮肤略有些冰凉,无论如何捂都难以捂热。

因担心他受寒,梁誉便没细想,立刻为他穿了衣,并将被褥盖得严严实实。

这一夜,楚常欢反复高热,把梁誉折腾得够呛,及至破晓时方有所好转。

他吃了一杯冷茶平复心绪,旋即和衣在楚常欢身侧躺下,疲惫地闭了眼。

睡得正迷糊时,梁誉似乎又听见他在说胡话了。

但这次,楚常欢说得格外清楚——

“求求你,放我走吧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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