唉,打游戏也很不容易的。而且老输。
梁斯从前也不是没有朋友,那些孩子们每每过来就会把他家里弄得乱七八糟,目的明确直奔游戏机和零食。这种不加掩饰的直白加剧了梁斯内心的失落,他试图寻求情感的慰藉,这份期望在我出现后施加在了我身上。
换句话说,他在我的身上投射了自我的情感,因此看上去显得我尤为的重要。我一直以为在我们两者间,梁斯会是先离开的那个人,毕竟他总是要跟随他的父母辗转到各个地方去。
我要先提起另一件事。它发生在我们三年级的时候,我们的友谊迎来了转折。我们那时已经是大孩子了,学校组织春游,每个人都背上了书包雀跃的出发,旁边有个男生尝试把苹果掰开,他失败了,但手肘打到了梁斯身上。
梁斯一直以来是一个不擅与人发生冲突的人,在我看来他个性有时过于软弱,简直走到哪里就被欺负到哪里。他被对方的手肘打到后下意识向后退,冷不防脚底绊了一下跌坐在了草坪上。
那里好巧不巧正有一团狗屎。
那个男生立刻嘲笑他臭烘烘的,其他看热闹的孩子也跟着围了过来,他们面孔上洋溢着事不关己的热闹和起哄。对于没心没肺的孩子们来说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,但我厌恶这样——我厌恶他们聚拢过来,围着跌倒的梁斯嘲笑,这是一件很不应该的事情。
我立刻找了片树叶拾起一块风干到发白的狗屎丢到那个男生的脸上,嘲笑的对象一下变成了他。在事态进一步上升前,老师过来了。
我在内心遗憾的想梁斯的运气真差,他摔倒的地方正好是一坨新鲜的。这次春游对梁斯来说糟糕透顶,没有人肯站在他身边或者在他后面排队,大家都离他远远的,毕竟气味传播的杀伤力很大,不时还有些起哄的玩笑话。
梁斯沉默了一路。我和他并肩走着,口袋里揣着石子,听到讨厌的话就扔一颗,把惹人烦的同学丢到闭嘴离开。
我们走在队伍的最末尾,渐渐地,没有人关注我们了。我听见了哭泣的声音,我松开口袋里的石子握住了他的手。我的手掌上全是细碎的沙子,来不及掸干净。梁斯的手心潮湿软乎,对比之下我的手比他的要冷一些。在跟着学校的队伍一路走回去的路上,我们两个人手心的温度就差不多了。
这件事的发生催化了我和梁斯的友谊,在这之前对我或是对他来说,我们对彼此的定位都是不错的玩伴,性情相对投契。然而经过这件事,友谊的情感进入了更深层次的转折,将我们缠绕的更紧密了。
像是扎根在沙漠里的仙人掌,根部牢牢地依附着土壤,不肯退却。梁斯紧紧地攥着我的手,用力的似乎是把我当做一个救命稻草,于是我轻轻地回握了一下,他紧绷的肢体于是慢慢地放松了下来。
他小声说:“我是不是很臭?”
我说你现在是香不起来。这句话说完我们两个人都笑了,他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,拉着我的手晃了晃。西沉的太阳扑面而来的光映照我们两个人的影子,走在前面的老师不时回头督促我们这支队伍别走散了。
梁斯仰头看向天空,晚霞落在他的眼底,柔和的光晕落在他的脸上,他看向我的眼神也含了一丝微光。他说:“平生,我不想和你分开。我一想到等下要回家明天才能见到你,我的心里很难过。”
我的心里也一样有种难过的情感,我想也许是因为在这种时刻我们的灵魂短暂的发生共鸣,所以不想面对分离。一旦分离内心就会涌上怅惘。
孩子的情感真是奇妙而真挚啊,仅仅只是因为明天才能见面,就为此难过不已。
我说:“我们明天还会见面的。梁斯,我们每一天都会见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