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天是一个适宜的季节。微风轻拂,迎面便感到一阵凉爽的舒适,扎根在盆栽里的绿萝摆动叶子,自然赋予了它生命力,一只甲壳虫被吸引着来到了它的身边。背壳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瑰丽的光芒,它正攀爬着一片叶子。我一时望着失神了。
不适宜的话题仍旧耐心十足的等待着我,不容许我有一丝一毫的规避。这让我想到了街边的游戏机,面对任何关卡都要有迎头痛击的勇气。虽然,这不必要。
我想说,这是正常的。但我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就是不正常的——听上去是被驳斥太多以后残留的应激。是给别人留下能够反驳的余地。之后又会开启一段辩论,诸如是否能够容忍一个人和自己共同生活等话题,没有成家不是一件什么大事,但在我这个年纪看来,在社会隐形的规则看来,这就是一件称得上异类的事了。
于是我抬眸望向他,问道:“怎么了吗?”
我以为他会和其他人一样,用惋惜或玩笑的口吻说我怎么还没有考量婚姻大事,谈论起给我介绍一个对象。我不置可否。这些统统能以加班推拒。但他对我说:“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。”
“林工,你长得很俊气,不应该没人喜欢。”他说。
之后,我们的话题围绕在即将从总公司调任来的新经理上。微风掀起的波澜只是一则短暂的插曲,随后又平静的消失了。我同他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,他望着我离开的背影,笑意渐渐收敛。
衰落的太阳无法再使甲壳虫的背壳变得瑰丽耀眼,它被人类的拇指碾死在一片零星枯黄的叶子上。这声音听上去——像是有人摁响了打火机。转瞬即逝。
我新租的房子离地铁口很近,通勤也颇为方便,唯一苦恼的是在某个时间段人流会增多,我不一定能上得了地铁。又或者在人群里费力的向外挤去的时候,错失了下车的时机。
房东把两把钥匙都交给了我,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,走路颤巍巍的,也意味着之后的某些事情需要我自己操心。
这是距离市中心的一幢老房子,里面挤压了无数租客。我生活在这片狭窄的区域中,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它的破旧,所以租金方面也令我能有承担的余力。安置下来以后这桩令我悬心的事也算得到了解,毕竟总算是摆脱了考量同他人合租的境地。
想想也难为情,至今我的存款为数不多,只在生活上能有稍许贴补。我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职工,拥有的社会地位也仅凭他人的礼貌素养来定义。年轻的后生会客气的喊我林工,实质上我本身并没有能被特别对待的才能。到这里,我又不自禁开始咀嚼学生时期的回忆,在有记忆以来,我似乎一直就是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存在。永远的中规中矩,成绩排在中下,既够不到优秀的尖子生,又游离在差生之外。
这一法则贯穿了我生命的里程。
居住在这间老房子里的租客除了我还有它们。那些说不上来名字的爬虫,蟑螂,细小的蚊蝇围绕着窗台,不知是谁家做菜的味道涌进了房间,气味中还掺杂了一股生霉的味道。角落边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。一只黑色蜘蛛察觉到了我的到来,它警惕的待在惨白的墙面,试图一点一点的退离我的视野范围,转移到安全的阵地。
我抽取了一张纸巾把它裹到窗边放生,我观察过,窗外就是一片自然生长的草坪。如果足够幸运的话,微风会把它顺利带到某棵树的叶子上,它可以继续编织自己的网。
除它以外的生物都遭到了死亡的洗礼。我感到抱歉,但我不得不这样做。它们在我到来之前已经肆意繁衍过一阵,诞生了数以千万的后代,置之不理下去人类的领地就会被侵占,我会无家可归。这场关于生存的战争势必得在今天有个结果,胜利的一方只能是我——否则对不起我的租金。
说起来也许你们会感到荒谬,但我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怀抱歉意。它们比我先一步在这个地方驻扎了下来,对于它们而言我才是那个入侵了它们巢穴的外来者,试图占领它们的领地,将它们一网打尽。
真是抱歉。
我才是搅扰了它们生活的入侵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