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不会有第二次。”
他说:“再也不会有了。”
苏放下手里的餐具,对这剖白自我的场面并不感到意外。有很多人在他面前说过类似的话,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曾出于求而不得刺痛过青年,最终又会在他面前显出一副无可挽回的狼狈。
“廖先生。”他说,“问题不在你,你是一个很好的人,对我也很好。”
“如您所见,我没办法提供给任何人一段健康的关系,和我待在一起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。没有我,您会过得更好。”
苏轻轻道:“不会有人喜欢像我这样的人。”
随后,青年愣住了。
他看见了廖先生眼里涌出湿润的泪意,这痛心的目光和另一个人重叠在了一起。
记忆的闸门不受控制,回到了那天晚上。
绯闻发生的那一天晚上,名为白时飞的记者问他:“你为此而快乐吗,苏?”
他说:“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,从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起,我就知道自己无可救药了。你能想象到一颗爱慕的心能狂热到什么地步吗?我不在乎别人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我,用什么样的字眼堆砌我,对我来说守候在你身边就是我唯一的心愿。”
“每一个夜晚,你同其他人快乐,我只看见你变得越来越疲惫。尝试着停歇下来吧,苏。我从不奢求能待在你身边,可对你来说这样漫无目的的生活也没有变得更快乐……不是吗?”
正确的,毋庸置疑的,一番话。
要说谢谢。
苏抬头望向夜空,城市的夜晚里没有星星。城市的空气也更加稀薄。月光若隐若现,路灯亮着微弱的光,耳边是冷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。
他的感官突然间就木然了,大脑涌上一阵昏沉的困意,记者的面孔在眼前隐约闪动……唔,忽然有刺眼的亮光在头顶,他有些睁不开眼,迷蒙的视野中周遭也变得豁然明亮了。
苏对于自己是怎样被带上楼回到公寓的记忆是模糊的,狡猾的时间有意抽离了他的记忆,让他在短时间内丧失了对自我的控制,让那个时间段变得一片空白。
唯独对白时飞的话印象深刻。
姓白的记者凝视他,动作轻柔的将他安置在沙发上。
谢谢。要说谢谢。
苏动了动嘴唇,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姓白的记者找到厨房的烧水壶,烧了热水晾好了喂他,这是需要耐心等待的一段时间。之后他的目光错愕的望着苏——眼泪无意识地从青年的眼里渗落,他说:“太糟糕了。”
他的身躯陷在柔软的沙发,像回到二十几年前母亲的子宫,身上的毛毯犹如羊水温暖的包裹着他。明亮柔和的光连带着温暖的一切围绕在他的身侧,残酷的是就在二十分钟前,他的自尊刚被打碎在另一个人的床上。
被刺痛的余韵将持续很久,直到他的身心在这个过程中被完全毁坏。
姓白的记者拭去他的眼泪,他听见他轻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,“苏。”
苏知道自己要说谢谢你,可是他望向白时飞却问道:“要做吗?”
纯粹的,下意识的,在负面情绪涌来时倾泻的出口。
就在那个时候,他看见了白时飞眼里涌出的泪和痛心的目光。他颤动着嘴唇要说什么,哀伤的目光剐过苏的心头。他才劝说苏不要重蹈覆辙,现在旧的模式又要重演到他身上了。
对不起。要说对不起。
苏眼神黯淡了下来,他没有说话的力气了。白时飞没有回答他,对方应该离开了,那就离开吧……他想到了冰箱里的酒,刀片,水龙头。
然后是白时飞跪在他身前低下了头。
“如果这样能让你快乐的话。”他说。
……不。
他的手指穿过记者的头发,微微用力,对方顺着他的力道扬起了头。
对不起。要说对不起。
打在头顶的灯光映照出他们两个人凝固了的影子,青年静静地盯视着角落一处的阴影。
他最后还是没有说对不起。
“太糟糕了。”他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