绯闻发生的那一天晚上,苏没有留宿在廖先生的670号房间。他们两人的冷战就在那晚初具雏形,廖先生的爱抚遭到了冷漠对待,鸟儿的羽毛不再因他的触碰发生颤动,夜莺的啼鸣也在那一晚消失了。
自少年时期步入社会被磨平棱角后就再没有与人交锋的心力了。沉默,日复一日的沉默。身而为人内心的损耗以伤害自我的方式作为代偿,流动在血管内的鲜红血液,丧失自尊被剥夺安全感后,生命的脉搏在每秒的刺痛中跳动。
为什么,今天没有下雨。
他明明,听见了雨的声音。
苏打车离开廖先生名下的这家产业,脚步匆促的把发生与经历的一切甩在身后。十分钟前他避开了廖先生为他拭去眼泪的手指,性-事潦草结束。狼狈,太狼狈了。
在记忆中他只会躲在角落哭泣。
夜晚亮起的车灯刺眼的照亮周遭的景物,在炫目的光影里,苏看见了白时飞的身影。对方袒露身份后,和这个人对视的每一秒都让思绪不可抑制的卷入过往的浪潮。
回忆浪潮汹涌着,要将他溺死其中。
“你还好吗?”
他的身影由远至近,他弯腰敲了敲车窗,从窗缝中露出的那双眼里盛满了担忧。司机问他是否认识苏,白时飞说青年是他的朋友,他掏出钱包支付了车费。
夜晚的时间定格在了这一刻。白时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,为什么看上去脸色那么不对。随后关怀的话语戛然而止,因为年轻的记者看见偶像身上的吻痕,一个人用力的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烙痕。
“你为此而快乐吗,苏?”
司机不耐的摁响喇叭,短促的噪音在脑海里尖锐的停留了两三秒。酒挥发的特性让苏的脑海陷入昏沉的晕眩,又很快被噪音激醒,他意识到目的地到了,而眼前的记者也并不是幻觉。
他又来等待他了。
车灯撤离之后周遭的景物再次陷入黯淡,昏黄的路灯隐约照亮漆黑的路面。苏喜欢昏暗的光线,他内心居住着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,黑暗让他变得具有安全感。可今晚的朦胧平添忧伤,究其原因是记者看待他的眼神太过悲伤。
苏道:“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?我不记得我有亏欠过你什么。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,像今晚这样的事经常发生。”
倒也没那么经常。苏在此前还是恪守职业道德会留宿过夜,今晚属于突发状况了。廖先生似乎也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,措辞委婉且难得放低姿态给苏发简讯。
懊恼使廖先生的情商短暂回归,又在苏不予理会中变得再度焦灼。
姓白的记者对苏道:“我比任何人都要更早的认识你。”
啊。苏想,又是这句话。他在咖啡馆的时候已经听过了,衔接这句话的下半句是——
“从你还没有成为被所有人追逐的偶像时起,我就喜欢你了。”
白时飞说:“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,那天在咖啡馆里我的话还没有说完。”
他接下来说了很长的一段话,使人难以忘怀的是他的眼神,在一片黯淡的事物中唯有他的眼神熠熠生辉。洁白的月光映落在苏的面庞,细看下去他眼里盛着的破碎泪光渐渐消退,阴霾也在不知不觉被柔和的微光驱散。
少年时期不堪回首的记忆中,竟遗漏了白时飞。讽刺的是在对方看来的美好初遇,却是占据苏生命中最为倦怠的阴影时期。
连绵不绝的阴雨天,仓促打伞的行人,发霉的墙面和那间潮湿的出租屋。哪怕过去了很久,苏依然觉得自己没有完全脱离那个境地,他意识到年少时的无望如阴雨天已经渗透了他的生命,今后无论如何他都无法阻止潮湿的水汽在内心滋长,由内而外的将他毁坏。
苏,做点让自己快乐的事,来忘却这些不美好的过往。
性与酒,爱与欲。
也许他早就死在了童年的盛夏,死在母亲哭泣的那个傍晚,死在目送妈妈坐大巴车离开的那个时候。
“你为此而快乐吗,苏?”
白时飞问道。
记者对他做出了采访。
那么——
你好。记者。我想我的生命很早以前就定格在了童年,此后增长不断地每一年都在重复过去的阴影与痛苦。永无休止。
我想我早已经死在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