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很早就认识您了。”白时飞对他说。
那是夏日里一场匆促的急雨,路过的行人沦为少年的背景板。过往的回忆像白时飞曾在读书时研习的曲谱,现在乍然奏响旧的乐章。
青年时期的苏站在他的面前,自有叫人神魂颠倒的魅力。但白时飞记得他更早以前的模样,学校附近便利店的少年,他有一张苍白美丽的面孔。
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白时飞上完课以后会去便利店买水,他总是选在少年在的时候去。苏——那时他并不清楚少年的名字,对方低垂着眼从不正眼看人,这给了他仔细打量的机会。
少年的苏身上散发着忧郁的气质,他的嘴唇几乎从没有上扬过,阴影从始至终笼罩着他。白时飞隐约觉得对方似乎太瘦弱了,一种单薄的美丽,像一个随时会破灭的幻影,一颗摇摇欲坠的玻璃珠子。
每当这时他的手指就控制不住的微微蜷曲,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颗玻璃珠子会落在他的手里?他一定会珍视的攥在手心。
这份青涩的情感随之涌上一股酸涩——他与少年还未有过正式的交谈。
学生时期的白时飞戴着一副黑色的边框眼镜,这令他的相貌大打折扣,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一个正值青春的男大学生。唯一使他具有吸引力的就是身上背着的乐器,那也是苏和他发生谈话的契机。
“这个,是吉他吗?”
白时飞短暂的讶然过后,向苏展示了这把吉他。他在谈论话题上一向没有冷场的天赋,但在那天语言的魔力却失效了。
他以为苏是在便利店兼职的学生,毕竟少年的面孔太年轻,他说:“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问问你们学校的社团。”
苏说了声谢谢,白时飞又继续问:“你是哪个学校的?”
少年面无表情的望着他,说自己没有上大学。话题一下子冷场了,白时飞的舌头一时间不知该先说哪句话为好,收银台响起滴的一声——“三块五。”苏说。
白时飞出门后才发现自己拿错了,他不小心买了一瓶苏打水。
悠扬的铃声在傍晚的霞光中回荡,便利店的门在身后关上,连同那个少年也被关在透明玻璃的大门里。
那是他和苏第一次发生交谈,并且目光保持了几分钟的对视。少年的眼睫纤长,勾勒着微微上扬的眼尾,漂亮冷漠的眉目,这些构成了苏。
他的心神不可抑制的感到颤栗。
“你一定不记得我了。”
对话仍在继续。
苏无视了他的话,划开手机屏幕放大那张照片,问道:“这是你发的?”
“去医院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丑闻,如果你想要更高的价码就拿出更有价值的东西。”
那天助理不在。经纪人对苏的心理境况也一无所知。他不喜欢事拖沓着,事情就像不整齐的衣服等待着被摆弄。偶尔他认可医生的话,也许自己真的患上了某种神经上的疾病,他会间接性的强迫自己回顾过往,试图从中分析出丁点……话扯远了。
总之,那天助理不在,因为什么原因请的假苏也不记得了。是他自己开车去医院拿的药,他真想一次性把必需品买齐,这样永远不用奔波在来回的路上。
这时苏又想,外面的雨停歇了吗?他忽然错开目光望向窗外,发现今天没有下雨,可淅淅沥沥的声音依然存在。
姓白的记者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,他的声音由远至近,伴随着尖锐的耳鸣。过了好一会,苏才辨别出对方话里的意思,大脑迟钝的咀嚼着刚才接收到的信息。手机震动了一下,应该是经纪人或是廖先生发来的消息。
姓白的记者说道:“苏,我不想威胁你,我只是试图离你更近一点。”
他踌躇着说,“……我想你的眼里能看到我。”
唔,这倒是新奇的说法。
苏墨镜下的眼神淡漠,他对这套说辞不感兴趣。今天的工作日程不包含在一间咖啡馆里和身份存疑的记者私会,他也是看在那张勉强对他构成威胁的照片赴约。
玻璃窗隔绝了外面人来人往的嘈杂,曾几何时苏也是奔波其中的一员。手腕上那道微小的口子在愈合中涨痒,苏想撕开那层薄痂。
他低头瞥见经纪人发来的信息,对方质问他现在人在哪儿。苏起身,今天的座谈会要结束了,他示意道:“我要走了。”
他既没有回应白时飞剖白自我的心迹,也没有再过问那张照片的去向。桌上的咖啡和来时一样没被动过,姓白的记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海报,他定定的看着苏,“你在我毕业那年出道,从那时起我收集了和你有关的一切。你能想象到一颗爱慕的心能狂热到什么地步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