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镇上当然要准备一番,孟研皊特地熬夜赶工,给陶薇做了一套新衣服。
这孩晚上还是跟陶茉睡,一来孟研皊真没有晚上照顾小孩的耐心,二来她的作息实在不健康。
陶家人都没有多少衣服,陶茉还得了几套孟研皊的旧衣,陶薇的衣服都是捡陶茁小时候的,女孩子出门不能这么糊弄。
衣服用白棉布做一件套头小T恤,背后缝上粉色大朵蝴蝶结,裙子是从她以前一条特别浮夸的大裤腿上剪下来一截改装的。
有便携式电动缝纫机很快就做好了。
可惜,她再多技能,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给小孩做鞋子,只能等去镇上买。
不过可以给小孩配个漂亮的装饰小包包。
第二天起来后,孟研皊先去把陶薇打扮好,又把提前收拾好的背包递给陶英背着,一家人按计划出了门。
陶茁兴奋异常,率先跑出去,逢人(主要是对小朋友)就说他要去镇上。
陶薇被孟研皊和陶茉一边牵着一只手,开心地蹦蹦跳跳,脑袋上被毛茸茸彩球皮绑了一个小揪揪,这皮筋是陶茉手工出品。
陶茉看着陶薇的小裙子:“婶婶还有这手艺?”
孟研皊坦率说:“做衣服我还真不熟练,顶多给小孩子糊弄糊弄。”
陶茉欲言又止,欲语还休,孟研皊坚定:“给你做不了!”
“……哦。”陶茉低落地垂头,看着有点委屈。
孟研皊:“……”
冷静点,你以前也是这别扭德行。
常年不受重视必然会造成自卑,需求从未被满足过自然不会再信任大人,逐渐地便不会再将心中愿景坦白。
养成这样拐弯抹角、藏藏掖掖的性子也不能怪陶茉,是给她的安全感还不够!
如此自我劝解一番后,孟研皊才说:“待会儿去镇上给你买新衣服。”
陶茉立刻欣喜抬头,明明开心嘴里却还要扭扭捏捏推辞一番:“不用新衣服,婶婶的旧裙子给我就行。”
孟研皊斩钉截铁、义正词严:“买!都买,大家都穿新衣!”
“那好吧。”陶茉勉强同意了,顿了顿小声补充:“我、我也想要妹妹那样有蝴蝶结的。”
你这是为难我胖虎!
孟研皊面无表情:“知道了。”买过来回去加工就是了。
旁边陶英带着弟弟,看到她们讨论得起劲,全然没想起兄弟俩也没新衣的事。
他因为是长子有几套换洗衣服,之后还能穿他爹的,但是陶茁身上的衣服早就看不清本来颜色了。
跟换上新衣被宝贝牵着走的陶茉相比,陶茁简直像被捡来的。
陶英刚想张口,就见陶茁忽然一个前扑趴地上,片刻后笑嘻嘻地回来,张手给陶英看:“大哥,青蛙!”
陶英看着他身上的泥土、膝盖上破了的口子,脏兮兮的双手捧着只癞.□□,沉默地帮他拍打灰尘,说:“好好走路,别贪玩。”
你这样,让我怎么好意思请婶婶帮你买衣服?
还是等他日后做木工挣了钱,再给小弟置办吧。
走出小路,快到去往镇上的大马路上时,孟研皊喊停:“等等看有没有顺风车。”
就是附近人家如果有要去镇上的通常会用牛拉着板车一块行动。
不然带着两个小孩走几公里路不现实。
他们就在路边等着,车没等来,等来一个人。
孟研皊先没在意,以为是个陌生路人,就见那人直面朝着他们而来,目标明确地停在几人面前,看着陶茉说:“招娣,我听说……”
他刚开口似乎才意识到还有旁人突兀止住话语,看着陶茉欲言又止,又看看孟研皊陶英几个,眼神充满暗示。
表演刻意了点,孟研皊心里暗评。
陶茉也悄悄看孟研皊一眼,才说:“我现在不叫招娣,婶婶给我取了大名叫陶茉,茉莉花的茉。”
说着似乎对这名字十分满意地笑了笑,小声问孟研皊:“婶婶,我能跟他说会儿话吗?”
孟研皊也表演一番,故意用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过,看得两个年轻人紧张不已,才说:“我带他们去前边,你快点赶过来别耽误时间。”
“好。”
孟研皊一把抱起陶薇,拽着不怎么情愿的陶英,吆喝一声精力充沛的陶茁往前走了一段距离。
停下后,陶英就不满道:“婶婶,那是谁?”
孟研皊无语:“我怎么知道?”
陶英怀疑:“不是你特意喊来跟姐姐相看的?”
孟研皊都没力气跟他生气:“我吃饱了撑的啊?”
陶英被话一噎不敢再质疑孟研皊,只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跟陶茉说话的男子。
那男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,陶茉娇羞一笑低了头,然后那男子拿出什么递给陶茉,又说了几句话,陶茉伸手指了指孟研皊几个的方向也说了什么。
男子却一把抓住陶茉的手,似乎不愿意让她走。
“还挺难舍……”
孟研皊还没吐槽完,就见陶英一个箭步跑过去,嘴里大吼:“你做什么!”
说着奔过去直接给了人一拳。
孟研皊:“……”
她赶忙跑过去,就见那男子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。
“你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?”
陶英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:“但、但我没用多大劲啊。”他就想把人吓走而已。
陶茉蹲下去担心地喊:“罗定?”
而后仰头看孟研皊:“婶婶,怎么办?”声音里已然带上哭腔。
孟研皊看看朝着小镇的路,牛车的影子半天不见,“只能先带回家请医生……大夫上门看看。”
自然只能是陶英来背,他力气最大,何况也是他闯的祸。
陶英背着那个叫罗定的,陶茉担忧地跟在一旁,孟研皊抱起懵懂的陶薇,拉住撒手没的陶茁往回走。
等等!
她再次猛然回头,仔细看远处,目光所及的边界点,刚才空气似乎隐隐灼灼地扭曲了一下,可再看过去又什么都没发现。
“系统!”孟研皊在心里喊:“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不对?”
系统大感安慰:【你可算发现了!】
“是温度太高造成的水汽扭曲吗?”孟研皊狐疑地看看太阳:“可这天气也不算太热啊。”
系统:【……】居然一点也不意外。
可能只是眼花产生了错觉,孟研皊摇摇头往家里去。
一家五口兴致勃勃地出门,没多久便又带着个伤患回到家,村里人闲着没事自然要议论一番。
要不是孟研皊发过一次疯,他们就要当面询问了。
到了家,陶英把人扶到自己床上,说:“我去找夏大夫。”
夏大夫是个赤脚医生,没有专业学习过也没有行医执照,但专门给附近几个村落的人看病,收价低廉,有些名气。
陶英急匆匆走了,可还没等他回来,那罗定便悠悠转醒,只摸着耳侧被打的地方说疼,倒没别的大碍。
陶茉一个劲地道歉,说她弟弟不懂事太着急,那罗定看起来脾气很好,摆摆手说不碍事,还说是自己行事太冲动了。
还老用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拉丝眼神看着陶茉。
孟研皊就一直在旁边默默看戏。
等罗定注意到周围还有人,不好意思想离开时,孟研皊才开口:“还是等大夫过来看了再说,万一伤着了呢?”
一直等到陶英拉着大夫赶过来,大夫把罗定脑袋按了一圈,一时按得他龇牙咧嘴,一时按得他面部扭曲。
半晌才慢吞吞说:“没什么大碍,休息两日就好。”
孟研皊就说:“确定不要吃药?提前看清楚些好,免得之后掰扯。”
罗定闻言面色有些挂不住:“我怎么会胡乱纠缠?”他看看陶茉,眼底带着点委屈:“就算是为了……我也不会。”
孟研皊没理他,只看大夫,大夫说:“他就是气血不足,才一时闭气,头上的伤并无大碍。”
罗定脸一下通红。
孟研皊笑了:“夏大夫医术真好,以后我们家人的身体健康都拜托你了。”
她从早上收拾出来让陶英背了一个来回的背包里翻出一袋盐:“大夫,我家没现钱,这给您做医资可以吗?”
夏大夫刚要推拒:“这点小伤又没给药就算……”
孟研皊已经豪爽的撕开包装一角,倒出一点盐在掌心给他看:“您看,上好的精盐,我们绝没有赖账的意思。”
夏大夫推拒的手又收回来,顺便把撕开的盐袋妥善收好:“既然都打开了,那我就收着。”
人哪离得开盐啊,何况这时候的制盐水平还没上去,夏大夫没舍得推拒。
孟研皊满意一笑,而后看向罗定:“陶英,你把夏大夫和罗定一块送出去。”
陶英立刻起身,积极道:“走,我送你们。”说罢拽住罗定就往屋外去。
罗定数次扭头看陶茉,还是被陶英强行给拉走了。
等人走后,孟研皊才问女主:“这什么情况?”
都到这份上,再不问就不礼貌了。
陶茉低着头,两只手手指头绕啊绕,就是不肯开口。
孟研皊直白道:“有想法你就说,不然到时候一路拖到跟之前那家结婚,可就没法后悔了。”
陶茉这才说:“就……就之前跟我娘去他们村的时候,见过几次。”
看孟研皊不甚明白,又补充:“他和之前那家一个村的。”
孟研皊恍然,而后不解:“你是说……大嫂带你去相看,你自己看上了罗定,但是大嫂给你定了另一家?她知道这事吗?你、你之前怎么不跟她说?”
陶茉黯然:“我娘不会答应的,他家给不了那么多粮食。”
孟研皊一时槽多无口:“你不说怎么知道你娘一定不答应,再者既然都决定不开口听你娘的话,怎么还私下跟罗定来往呢?”
陶茉被说到得愈发羞愧,手指头都拧成麻花了。
孟研皊无奈:“我是想遂你心愿,可你不觉得五十斤粮食都给不了也太穷了点?”
罗定看着年纪不小,没半点挣钱的能力吗?
就算是因受困于此时时代背景,没法一展所长,但家里穷陶茉嫁过去总归要跟着受苦的。
陶茉小声说:“我不怕苦。”
反正她原来在家也是过得穷苦人家日子。
孟研皊就问:“你到底看上他什么?”
“他……”陶茉眼神漂移:“他相貌好看。”说完,脸居然肉眼可见的红了。
孟研皊:“……”怎么还娇羞上了?
罗定好看吗?
孟研皊仔细回忆一番,是比之前那家秀气点,像个文弱读书人,但说多好看嘛……也没有。
不过孟研皊是不会说出‘好看不能当饭吃’这种话的,她同样认为外表很重要。
“我不用你的聘礼养家,你可以选个你喜欢的人。”
陶茉还没来得及欣喜,就听孟研皊接着说:“但一个家里总要有一个能担事的,他既没法改变家贫现状,就得你来。”
陶茉眼巴巴地看着孟研皊,以为她这是变着法棒打鸳鸯。
孟研皊直白告诉她:“总归是亲戚,你嫁过去过得不好,我、陶英难道真能完全不管吗?所以他家里穷不是他一个人的事,是我们两家的事,在我确定你们俩有能力自己把日子过好前,我是不会答应的。”
陶茉急切地说:“我绝不往娘家诉苦!”
“你不诉苦,我们就能不管了?一年到头你一次娘家都不回?我们没有眼睛看?即便你不开口,我们就是那狠得下心完全不管你的人?”
陶茉再无话可说。
孟研皊最后补充:“最近你们来往也收敛着点,至少得等跟先前那家退了婚再说,还有二十以后结婚的事必须遵守。”
“我没想结婚的事。”陶茉娇羞地说。
可你看起来实在恨嫁。
吃午饭时,送了人回来的陶英一个劲说:“我看那小子不正派,眼神轻浮,一看就不是好人。”
陶茉一向让着这个弟弟,这会儿难得批评他说:“你都不了解,怎么乱说人家?”
“我哪里说错了!”
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,孟研皊用筷子敲敲碗:“好了!”
先说陶英:“你也别太姐控,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现在急什么。”
又说陶茉:“你才认识他多久,你跟他长期生活过吗?对他的品行一清二楚吗?见过几次面而已,至于就为了护着人家连亲弟弟都要骂。”
其实孟研皊心里也觉得陶茉年纪还小,远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,也没有判断人心的能力,不过她正在上头的时候说这些怕她有逆反心理。
陶英一改愤恨,得意对陶茉说:“就是。”
陶茉瞥一眼弟弟,小声说:“我知道了。”
隔天,孟研皊继续艰难早起,拉着一家子又往镇上去。
才走到村口被一人喊住。
“王二别走,村长找你呢!”
孟研皊叹气,一行人又打道回府。